
翟建群 (又名翟健群)
1972年 生于西安。1995年 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2002年 京都市立艺术大学研究生院日本画专业毕业,硕士学位。现为
日本京都市立艺术大学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工笔画学会理事、重彩画艺委会委员,北京工笔重彩画会常务理事。研究生毕业创作作品曾获京都市长奖、第五届中国重彩岩彩画展获铜奖、第三届全国中国画展优秀奖、2007年和2009年全国中国画作品展优秀奖等;入选日本创画展、春季创画展、京展、新时期中国画之路·1978——2008、世纪初艺术——海峡两岸绘画联展、全国第六、七、十一届工笔画展、08年釜山双年展、长风万里西部情——中国美术馆藏精品展、第五届中国美协会员精品展、首届壁画双年展、“长安精神”陕西优秀中青年国画作品提名展、敦煌意象——中日岩彩画展、亚洲艺术家交流展、“晤对材质”中国岩彩画邀请展、“携手日本画”京都市立艺术大学成立130周年纪念展、“创新与继承”东方岩彩画展、首届中国美术馆收藏青年美术家作品展、先后赴乌克兰、突尼斯、卡塔尔、科威特、尼泊尔、印度、韩国、日本、泰国、加纳、阿根廷等国举办画展。作品被中国美术馆、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陕西省美术博物馆等机构收藏。出版有《东方岩彩绘画——翟健群》《翟建群国画作品集》《东方岩彩创作工房——翟健群》。
文/王镛
(王镛: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家园,泛指家庭或家乡,往往也象征着精神的寓所或故土。海外漂泊的游子尤其眷恋自己的家园,时常在心里、在梦中,用最绚烂的色彩,描绘在记忆中珍藏的格外美好的家园情景……中国画家翟建群在旅居日本、远离故土的日子,开始创作岩彩画“美好家园”系列作品,寄托他眷恋家园的缱绻深情。
《美好家园系列之一》
岩彩画是以矿物颜料为主的画种,曾经流行于古代东方,包括印度阿旃陀石窟壁画、中国龟兹与敦煌壁画、日本法隆寺金堂壁画,在现代日本依旧兴盛。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批留学日本的中国画家把岩彩画回传到中国,掀起了一股岩彩热。翟建群就属于留学日本的中国岩彩画家之一。他1972年生于西安市,父亲翟荣强是职业花鸟画家,他从小跟随父亲学画,接受水墨画训练。1995年他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打下了素描和油画的扎实基础。当时,东山魁夷等日本画家融合东西方艺术的岩彩画引起了他的兴趣,促使他1997年赴日留学。2002年,他在日本京都市立艺术大学美术研究科毕业,获得绘画硕士学位。他的毕业创作岩彩画《美好家园之二》荣获京都市市长奖。此后他的“美好家园”系列作品相继参加了日本创画会的多回展览。
《美好家园系列之二》
一般中国画家笔下的家园,描绘的往往是传统农耕社会的乡村田园,或临摹古代文人隐居的山水田园。而翟建群的“美好家园”描绘的家园,通常是现代城市的民居家宅,经常以从西安市他家住宅的窗口向外眺望的景色来结构画面。这种现代城市景象脱离了传统的田园图式,给人以特别真实、亲切的感受。同时,他的“美好家园”并非摄影式的实景照搬,而是理想化的综合意象。他不仅刻画了自家的住宅和邻居的房屋,而且有时把他家的住房与他在新疆借宿的旅店组合在一起,或者与江南水乡的旅游印象拼接在一起,使画面带有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超现实幻觉。这也意味着他的家庭以至祖国各地都是他梦魂萦绕的美好家园。那些透明的窗帘,班驳的墙壁,古色古香的窗棂,繁丽的盆花,茂盛的植物,阳台上晾晒的衣服,门上的对联和福字,电线杆,天线架,墙边停放的自行车、三轮车、卡车,隔窗可见的儿童滑梯……一切都那么平凡,又那么神奇。
《美好家园系列之七》
中国美术馆藏
把神奇的景物画得不平凡,不需要太多的技巧;把平凡的景物画得神奇,才需要更大的功力。翟建群的岩彩画“美好家园”系列能把平凡的景物画得神奇,归功于他充分发挥了岩彩画的特性,也适度融合了油画与水墨画的因素。就绘画材质的特性来说,油画最适合于写实,水墨画最适合于写意,岩彩画最适合于装饰。装饰性大概是岩彩画的本质特性。岩彩画的装饰性与油画的写实性和水墨画的写意性互相矛盾。如果在岩彩画中过多引进油画的写实性和水墨画的写意性,就可能减弱岩彩画的装饰特性,不成其为岩彩画了。翟建群的“美好家园”系列作品,好在既能充分发挥岩彩画的装饰特性,又能适度吸收油画的写实性和水墨画的写意性,巧妙把握三者融合的分寸。装饰性是与平面化相联系的。
《家园系列之八》
翟建群的岩彩画大多采用色彩平涂,色彩构成与平面构成的装饰性很强。而他基于自己的油画专业训练的素养,又借助写实油画的透视、明暗、光影,表现一定的空间深度。他没有完全机械地套用写实油画的透视、明暗、光影画法,而是在整体上保持平面装饰效果的前提下,适度吸收了写实油画的透视、明暗、光影,而且往往通过大面积平涂的深浅不同的色彩对比来表现明暗对比,光影的感觉相当醒目。他以交错的深色线条勾画的金属透空框架门窗、围栏或电线,也给平面构成的画面上增加了一层立体空间的深度,产生了层次丰富的视觉效果。
《美好家园系列之七》
翟建群自幼擅长中国传统水墨画山水、花鸟,在他的“美好家园”系列中,我们随处可以发现他描绘各种花卉的精湛笔法。不过,他对中国传统水墨画因素的吸收,主要不在技法层面,而在精神层面。与水墨画的写意笔墨相比,他更加注重水墨画的写意精神——意境的营造。“美好家园”系列岩彩画作品营造的意境是静谧、安闲、温馨而含蓄的,也有点神秘和幽玄。画面上没有都市常见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繁华喧闹,只有寂静的街道、民居、公寓、小楼,庭院里和窗台上的盆花在静静地开放。这与其说是都市家园的写照,不如说是画家内心的意象。环境是家园的形体,人是家园的灵魂。尽管在他画面上几乎没有出现一个人影,但所有环境的每一个细节却无不与人有关。在想象中画家凭窗眺望的庭院内外不知发生过多少动人的故事,窗子里面又不知隐藏着多少青春的秘密,会勾起多少如花岁月的遐想和回忆?
《美好家园系列之九》
中国人的家园意识特别浓厚。远离故土,客居异国,虽然物质生活条件比较优裕,但一个深受中国文化熏陶的成年人,难免会有一种文化失重感和精神漂泊感。对家园日益深切的思念,驱使画家最终选择了回国。而今,翟建群已从海外归来,在北京定居。作为职业画家,他仍然在继续创作“美好家园”系列作品。不过他的“美好家园”系列作品的画种不限于岩彩画,已经扩大到水墨画;题材也不限于城市风,已经扩大到陕西山村、黄土高原、太行山,甚至扩大到印度、尼泊尔、日本、法国、西班牙、葡萄牙诸国的山水、民居、庭院,“美好家园”的范畴从祖国各地逐渐扩大到世界各地。
《每天的风景系列》
他不断尝试新的表现手法,营造新的意境。他的“美好家园”系列每一幅作品,都好像一首清新的抒情诗,一支幽雅的小夜曲,一篇奇丽的童话,一段温馨的记忆,一种浪漫的幻想,一个美妙的梦境,我们也可以从中寻找已经失落或者记忆模糊的精神家园。今天,我们总是抱怨都市的喧嚣、忙碌,向往田园的幽静、闲适。其实,只要你保持审美静观的心态,回归和守护自己宁静的精神家园,都市的景象也会如同翟建群的作品,变得像田园一样美好。——美好家园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心里。
原载于《美术》2007年第5期
收录于《变革与复兴--王鏞艺术评论》(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
文/张渝
在上个世纪70年代出生的艺术家中,翟建群的作品,有一个非常明显的优点,就是特别强调微中见著的能力。微,意味着小、单纯以及可能存在的想象的贫乏。但是,翟建群见微知著。在非常明确的当代意识里,他传达了一个只有他自己才有的关于时间与存在的观照态度。

《忆江南》
基于此,他首先从自己家的老房子入手,这便是他的作品《家园》系列。
唐代卢照邻说,“黄裳元吉,邦家以宁。”法国伏尔泰说,“对于亚当而言,天堂是他的家;然而对于亚当的后裔而言,家是他们的天堂。”卢照邻从国家之大入手,伏尔泰从家园之小切入,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安身。与很多大词的伟岸相比,“安身”一词的内敛、收缩以及回到自身、不再奢求的姿态,很容易被我们忽略。然而最切肤的日常,比如一座房子以及这座房子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就直接关乎“身”的安与不安。

《每天的风景》
这方面,北京画家李津很出色。也是从日常生活入手,貌似日杂的鸡零狗碎中,艺术的趣味散发出了五常大米的香味。然而,翟建群关注的不是某一种或某一次五常大米的香味,也不是某一个具体的物件或事件,而是恒久的时间与存在,是生命本身的存在与安稳。于是,他选择房子。谈到房子,很容易想到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杜甫一生颠沛流离,苦得像拆迁户。不忍心多说。为此,我选择白居易。

《美好家园系列-远望》
白居易,字乐天。从名字来看,诗人之中,或许没有比白居易更“乐天”的了。然而,没有房子时的白居易什么状态?在《卜居》中,白居易写到:“游宦京都二十春,贫中无处可安贫。长羡蜗牛犹有舍,不如硕鼠解藏身。却求容立锥头地,免似漂流木偶人。但道吾庐心便足,敢辞湫隘与嚣尘。”按说,以白居易“乐天”之达观,有没有一座房子并非大事。但是,读了此诗,我们才能真正体会紧跟着“安身”这个词后面的那个词的分量:立命。

《家园系列-蓝城印象 3》
73cmx55cm
在翟建群的作品里,房子以及万物动植的恬静、祥和,是事物的表面,也是事物的本质。在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事物的表面那一刻起,翟建群特别着力的是通过自己的“看”,来展示他作为画家的深意——理想、技术以及审美的天赋。画家笔下的房子都不宏大,但很漂亮,也不艳俗。它的象征意义是显而易见的——故乡,故地,故居,故土。

《每天的风景》
故,是时间概念,也是历史概念。对于“故”的观照态度是一个艺术家是否具备当代意识的时代标尺。借助一座又一座的房子,翟建群将自己对于日常事务的关注落实到波澜不惊的叙事语言中。这是怎样的叙事语言?它的当代意义在哪里?

《美好家园系列之蓝城印象》
中国美术馆藏
翟建群的作品里,不再有传统的“内容决定形式论”。他的作品不是没有想象,他本人也不是欠缺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而是他更加相信自己的眼力。诗人兼批评家臧棣说,“新诗的百年实践中,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诗人不愿意信任事物的表面。不仅仅是诗人这样,读者也是如此。甚至诗的读者比诗人还要急切地丢弃事物的表面,直奔事物背后的某种真相。这种诗歌心态对诗歌文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它产生的恶果之一,就是我们既没有抓住现实的表面,也没有把握到事物的真意。”这段话很精彩。某种程度上说,它非常适合描述当代画坛,尤其是那些把写生当成拍电影的画家们。

《每天的风景》
回到并相信事物的表面,使得翟建群的艺术有了自己的视角。我们知道,对于表面事物的相信,曾经让宋代花鸟抵达高峰。当这种高峰成为一种意识潜隐在艺术家的艺术经验里,艺术的自信也就来了。在当代艺术的创作视域内,对日常事务的书写很容易陷入鸡毛蒜皮的零碎,并因此被人嫌弃。此时,能否在日常的零碎中诗意地深化、整合,便显得意义重大。孟郊最著名的“慈母手中线”有多少宏大的历史叙事?没有,一点都没有。但是“临行密密缝”的日常动作,托举了“意恐迟迟归”的深情。诗因此有了人性挚爱的温暖。当代文论孜孜以求的“深度叙事”也随之发生了。

《美好家园系列蓝城印象2019》
翟建群先后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日本京都市立艺术大学。他的作品从《家园》系列开始到“每日风景系列”再到“异域写生系列”,一以贯之的是绘画和日常经验的关联,是在故乡母题之外的“艺术就是生活”的又一母题。因为这些母题,翟建群作品的主体色调是暖色系。他的高妙在于拿捏握温暖与甜腻的分寸。他的作品很适合刘熙载的名言:虽小却好,就像孟郊笔下慈母手中的针线。中国美术馆收藏他的那件作品《美好家园蓝城印象之二》也是一件并非尺寸很大的作品。这一点,当然可以作为对其创作专业认可的标准。不过,瞩目翟建群的未来,我还是想把刘熙载说过的另外一句话告诉建群:虽好却小。
如何处理大与小的关系?也许就在那座装满各种可能的房子里。
2019-8-16
跟许多画家一样, 我踏上绘画之路,有家学影响的因素,更是因为喜欢“画”这一行为本身。在花鸟画家父亲督促下我研习书法、绘画,了解了中国传统绘画的“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在西安美院油画系学习期间,我非常享受写生与作画的过程,大量的造型、色彩写生训练也使我具备了较强的造型能力,那时读《罗丹艺术论》,关于绘画题材的问题,罗丹在遗嘱中这样写道:“最美的题材摆在你们面前:那就是你们最熟悉的人物”,“要点是感动,是爱,是希望、战栗、生活”,并且说“所谓的大师,就是这样的人:他们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别人见过的东西,在别人司空见惯的东西上能够发现出美来。”这些话当时也不太理解,只是记住了这些话,这一时期对于创作还没有悟出头绪。随着阅历的增长,尤其是在留学日本期间对创作有了新的感悟--创作的核心在于自我性情的挖掘和表现。这也是我学习岩彩画(日本画)的最大收获。
我所就读的京都市立艺术大学拥有近140年历史,其日本画专业从近代以来就是京都画坛乃至日本画坛的重镇,许多出色日本画家从这里走出或在此执教,如竹内栖凤、秋野不矩等。京都艺大对中国近现代美术也产生过深远的影响,后来成为央美第一任校长的郑锦、陈树人等人都是这里的毕业生。我在校期间,日本画教研室的主要阵容为上村淳之、岩仓寿、小岛悠司、浅野均、小池一范先生。老师们虽然风格各异,却无一例外地强调写生,注重培养学生的独立创作能力,主张退一步观望学生的发展。四年期间,没有老师告诉我应该怎么画,甚至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不过毕业前,在我创作《美好家园》系列作品时,老师们却毫不吝惜他们的赞赏,并史无前例地将日本画专业研究生毕业创作最高奖授与了我这个留学生。

《每天的风景-蓝城印象之一》
回想当年,刚进入京都市立艺术大学日本画(国内一般称为岩彩画)专业学习时,这种前所未有的自由让我感到只有不知所措。那种感觉很像一个人原先一直随着一群人顺着一条大道爬山,突然换了一个环境,另一群人告诉他:山其实很多,路也很多,就看你想往哪里走了。这人反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迷茫中我到处去写生。我在京都鸭川河边画过前来过冬的海鸥;到植物园画过百年的老藤;还画过圆山公园有名的樱树、晨霭中幽静的教堂、敦煌郊外灿烂的葡萄,还有温和友善的邻居……之后根据这些写生,运用日本画技法创作过多幅作品。但令我苦恼的是,这些作品大多画到一定程度就无法前行了,也差不多就在这个时候,老师们会说“这张画到这里就可以了”。不过,就在这过程中,我慢慢熟练掌握了岩彩画的绘画技法,绘画首先得过技术这一关,看似简单的矿物粉末颜料加胶和水的比例就需要很长时间来掌握。现在的日本岩彩画的绘画材料是延续了古代粉末矿物色,不断革新,创造出了多样的颜料,仍保留着东方绘画材料的鲜明特点。
《每天的风景-突尼斯写生之一》
在我国的文化传统中,使用矿物颜料的重彩画曾经是中国绘画的主流,并且创造了一个个灿烂辉煌的成就。现在可以看到以克孜尔、敦煌、麦积山、西安、洛阳、永乐宫、西藏等地的众多壁画为代表,至今依然给我们提供者学习研究的源泉。我有幸多次到现场去考察学习,每次都觉得有很多可以借鉴的东西。留存下来的古代壁画上大量的天然矿物质颜色,如石青、石绿、赭石、白土、墨色等,其跨越千年色彩仍然熠熠生辉,色与色之间的对比,画面点、线、面的穿插呼应,用笔有的是厚重、有的是严谨、有的是潇洒,这些技术、技法层面的学习和理解对我以后的绘画发展起到了很大作用。
《深草民居2021》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摸索和积累后,这一状况持续到了研二的暑假。那年暑假,我站在西安旧家的阳台上,透过铁焊的防护网和蒙着尘土的褐色玻璃窗,看到了“天然”的图式构成,仿佛一下看到了罗丹所说的“司空见惯”,窗外小区里那熟悉的嘈杂和繁乱:破旧拥挤却充满人情味的住宅楼、凉台上晒着的衣物、旧时骑过的老式自行车、母亲盆栽的朝天椒……我的心猛然一动,“触电”一般,眼睛里都感到潮潮的。那一刻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但眼前那普普通通的风景实在是让我激动不已,应该是那一刻发现了打动自己心灵深处的东西。假期结束,我回到日本便开始创作《美好家园》系列之一。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前所未有地贯穿着创作的始终。眼前没有现成的路,我只是奋力地向前扑:连滚带爬,手脚并用,这之前一切的努力都派上了用场,有了“触电”的感觉后,好像技术上的问题也简单了,岩彩画在制作上看似是无拘无束,任由发挥,其实每一步都可谓精心营造设计,从小稿、色稿、起稿、定稿,然后根据需要做肌理,经营位置,布局色彩关系,处理黑、白、灰关系,点和线的关系等都需要步步为营。现代的岩彩画打破了过去绘画的界限,不同于油画,不同于水墨画,也不同于传统的重彩画,材料上更加表现可以开放和自由,不管是画在纸上、布上、木板上、墙上等等,颜料加胶水的范畴内都可以,这方面还是传承东方绘画的基本特点。我创作这幅作品时选用了中号的纯亚麻布面,亚麻画布的本身肌理符合我的画面需求。运用排笔、板刷、各种刮刀、尺子等工具,也是通过皴、擦、点、染的办法,有的地方需要做好几层肌理才可以做到预期效果,和在纸上绘画不同,布上作业可以反复勾画、渲染、清洗,比如有些需要表现金属线条的地方,可以用尺子和刮刀来完成,所表现出来的力度是用笔在纸上画不出来的,尽情使用开放的手段使得岩彩画创作增加了乐趣。但是不管用什么手段招数,这一切的目标却只有一个:“围绕那一刻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美好家园》系列作品之所以能被肯定,关键在于对深层的“自我性情”的挖掘与表现,我终于把我那一刻的感动发掘出来了,以后每一幅《美好家园》系列都延续了当时打动我心灵的地方,每一次也都是绞尽脑汁,“不择手段”的去完成作品。
《突尼斯印象》
06年我回国定居,环境的变化促使我开始了一些新的尝试,水墨和我过去的所学会发生什么碰撞。似乎是漂流异国他乡太久,有些东西已经无法按捺,我重新拿起了笔、墨(当代日本画普遍使用排刷;墨也早已被边缘化,基本退化为颜色的一种)。出于对石鲁、赵望云等前辈作品的向往,我来到了黄土高原。面对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我的感受是难以言状的。我尤其喜欢黄土高原的初冬和初春。这两个时节,风凉凉的,阳光下的大地暖融融的。一整天坐在黄土坡上写生,放眼望去,皆是裸露的黄土,天是一个大块,地也是一个大块,我熟悉的直线之间的碰撞消失了。时间仿佛也静止了。有时我不禁会问自己:这是在哪儿,什么时候了?定睛细看,沟壑间有小溪流过的地方,总会有几户窑洞人家,稍微平坦之处就会有庄家地。有人家的院子门上有剪纸、对子,窑洞前挂的或是红辣椒、或是玉米、或是别的什么种子,圈里养几只羊、牛。偶有几个路过的乡亲,便打破了寂静。和老乡攀谈几句,从他们的口中听到的常常是今年的收获,对来年的期盼。他们祖祖辈辈在此耕耘,生活清苦,却无太多怨言,远比优越环境下生活的人们单纯、自在。他们是我心中黄土高原的一部分:坚韧、温暖。接下来的创作依旧是手与心的搏斗,每次都得经历一番挣扎。我知道脚下的路才刚刚开始。笔墨与形式是时下中国绘画关注的热点,也是任何一个画家都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我认为绘画自然离不开形式,但如远离生活,形式便如僵尸般冰冷;然而,一味地捕捉生活中具体的形和色彩也不行,必须紧扣自己的感受进行提炼,寻找“触电”那一刻的感觉。
《美好家园系列2018》
近些年国内、外参观访问机会增多,每到一处都会有感触,有些地方我觉得用水墨的形式表达贴切就用水墨来表达,有些地方用岩彩来表达就选用岩彩画的形式表达,越发觉得手头上的技术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发掘自己内心世界,追求“触电”那一刻的感觉。 翟建群在突尼斯哈马迈特写生
就这样,我跌跌撞撞地一路走来,逐渐领悟到油画、日本画和中国画的区别仅在于材料,作为绘画的核心是相通的。100年前日本画家菱田春草曾经预言:“今日,诸如油画、水彩画等谓之‘洋画’者,与吾人所绘之‘日本画’,在较远之未来,将毫无差别。以日本人之心构思、以日本人之手创作之画,均将被视为日本画。彼时,将无今日‘洋画’与‘日本画’之别,只有绘画材料之异”。实际上,这不仅适用于日本,也同样适用于中国,乃至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创作如上山,山前山后都是路,然而 “大路非路,通途失途;路常在无路处,境或在绝境中”(刘骁纯)。走适合自己的路,摆脱限制,释放自我,真诚地面对心灵,真诚地画是我的理想。原文刊载于《中国艺术》
200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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